作者:马润涛
眼睛查出白内障,是一个偶然。我患眼疾已经有些年头,眼睛常干涩流泪,视物模糊不清,原来电视屏幕上的演员名字还能看清楚,现在却看不清了。那天和一位邻居聊天,忽然聊到眼睛的问题,他说头一天查体两只眼睛被确诊白内障,打算这星期就去医院做手术。受这位老弟的启发,决定也去医院检查一下眼睛。和老伴一起去了医院,右眼被确诊为白内障。
我是4月15日入院的,安排到眼二科,因病房床位已满,被安排在走廊七号床,代号为“走七”。随后便没人再叫我名字,而成了“走七”。对这一新称呼开始我很不适应,每当护士叫“走七”时我都没有反应。后经反复确认,大脑才留下些许记忆,知道自己在眼科就是“走七”,“走七”就是自己。那天走廊里共安排了5名患者,即从“走五”至“走九”。后来有患者出院腾出了床位,我前面的两位便晋级到病房,走廊里只剩下包括我在内的三位兄弟。
确定下床位,接下来是进行术前各项检查。先是查眼,然后是抽血化验,疏通泪管,再就是提前告知,由医生向患者讲解白内障病的成因、手术及护理知识等。
手术从16号上午8时开始,共分五批次,每批人数不同,第一批为7人。我被安排在最后一批,也就是第五批。手术前,护士要给患者洗眼,然后包上纱布,之后每隔10分钟滴一次药水,共需滴三次。患者在家人的陪同下排成纵队去手术室,因手术在另一栋楼上,且有较长一段距离,有的老年人行走不便,就用轮椅推着去手术室。我发现去手术室前大多数患者不紧张,特别是来做第二次手术的,因为医生已经告诉大家,手术很小,无疼痛感,一般十多分钟就做完了,稍复杂一点的也就在半小时左右。我还发现,男患者通常要比女患者胆大坚强,大多男患者去手术室表现得都很坦然。譬如病友“走八”老姜,他是迈着正步、甩着双臂去手术室的,当时我还调侃他:雄赳赳气昂昂。他立马还我一句:跨过鸭绿江!
第五批是下午两点去的手术室,在四个人中唯独我要做的是右眼。我是第一个被推进手术室的,主任医师郑大夫和医助、护士早已等候在那里。郑大夫和蔼地招呼了我一声,然后由护士扶我躺到手术台上。可当我的一只眼睛被蒙上时,我还是有一点点紧张。那一刻我有所思,假如也能像唐由之大夫当年给毛主席做白内障手术那样,播放一首《满江红》弹词,说不定自己的紧张情绪会立马平复下来。当然,还有唐由之在术前为毛主席吟诵的白居易那两句诗:“万般灵药皆无效,金针一拨日当空。”那样,我心里会更踏实一些。
我还有些许担心,害怕手术时咳嗽,因为在去手术室前医生和护士已有交代,手术中如果要咳嗽,一定要先报告给医生,否则会带来麻烦。而我恰恰在早上出现了气管干呛的问题。为了防范干呛再次发生,我在去手术室前特意含了两片甘草片。为了分散注意力,我努力把那只正在手术的眼睛睁大,一动不动地盯着悬在头上的三颗“小太阳”。那一刻我感到很神奇,也真正感受了高科技的魅力。三颗“小太阳”就像三个顽皮的孩子,在一起玩耍嬉戏,时而变换着形状,时而纠缠在一起。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从上手术台到下手术台也就十多分钟。当我向郑大夫说谢谢时,也在庆幸自己在手术中没有咳嗽。
我是包着右眼被推出手术室的,其实之前我已感受到一只眼睛的不便,并且还想起“睁只眼闭只眼”的话。我知道这句话是形容那些做事不讲原则的人,可那一刻却觉得,如果一个人长时间睁只眼闭只眼,的确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出院前眼睛又换了一次纱布,不同的是这次换的是单层纱布,而且只有上端用胶带固定着,就像窗户上吊着的窗帘。那一刻让我想到了小说《镜花缘》,想到了两面国里那些被巾子遮蔽了恶脸的人。不同的是,正常人做眼手术遮的是眼,不过在这里遮眼也是遮脸。但对两面国的人则不同,遮的不仅是脸,还有丑。突然被遮蔽掉一只眼睛,这可不是二减一那么简单的数学题,因为在这里二减一必定大于一。不过单层纱布总比双层纱布好一些,且下端没有固定,尚存些微余光。
包眼睛的纱布是在第二天下午复查时摘下的,那一刻豁然开朗,眼前一片光明。我不由得从内心发出一声感叹:医者仁心,谢谢您,眼科的医生和护士们,你们是光明使者,让眼疾患者重见光明,也带给大家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术后护理要求非常严格,患者在术后二十天内要滴两种药水,五天为一个疗程,药水由一天滴四次递减至一天一次,不仅定量,而且要定时。同时还特别强调,要严格防范眼睛被污染和感染,否则后果会很严重。期间饮食宜清淡、忌辛辣,不能饮酒,为了防止水珠溅到眼睛里,在规定的时间内,不能洗脸、洗头和洗澡。医生还告诉大家,回家后如发现有什么异常,不论早晚都要第一时间到医院看大夫。
我是六点多钟回到家的,让我没想到的是,回到家时间不长就出现了状况,眼睛突感不适,有两三分钟,右眼就像包着小砂粒一样被咯得疼,而且越来越疼,就像小砂粒瞬间换成了大砂粒。同时左眼也睁不开了,一动就会牵动右眼,疼痛感就会立马加剧。此刻泪管就像决了口的堤,泪水汹如泉涌。
怎么办呢?老伴很快拨通了眼科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女孩,她听了老伴的诉说后,遂安慰地说:姨,您不要害怕,是术后的正常反应,过一夜就好了。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加之那一刻疼痛感似乎又有加重的趋势,便对老伴说:不行,我得去医院,要弄清楚自己的眼睛到底有没有问题。到了医院,联系值班医生给检查了一下。医生检查后说,手术很好,有点反应属正常。医生的话给我吃了定心丸,回到家里,我的眼睛已经一点不疼了。
4月26日下午,进行术后第二次复查,给我做手术的郑主任接诊,他检查后对我说:很好,一切正常。我刚放下心来,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你的左眼也能做了,现在做不做都行,什么时候做你自己定。这让我倍感意外,因为在前几次检查中医生都没提及左眼的事情,只是到了术前的最后一次确认,也就是这位执刀的郑主任,说我的左眼也长了白内障,但并没涉及手术的事情。是的,我没那个思想准备,有点猝不及防。我说好吧,您让我想想。原本想下次做白内障手术还得到几年后吧,没成想这事来得这么快!其实对我来说还有一点小遗憾,为了防止眼睛术后疲劳,在这段时间里,我只好暂时告别我订阅的文学刊物和那些可爱的书籍。当然,写作也只好暂时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