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绍义

说起叔向羊舌肸，没有几个不知道的，要说他的弟弟羊舌鲋，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这个字叔鱼的晋国贵族，的确没有大的作为，但尽管他只代理过司马和理官，却是有史籍记载以来第一个大贪官，不仅如此，他还在中国贪腐史上创造了三项第一的奇迹，让自己这个无名之辈终于榜上有名。

当然说他是史籍第一贪，并不是说他是史上第一贪，我们知道，随着五帝时代的结束和夏王朝的诞生，以及帝位禅让制度的消失，特别是私有制时代的到来，贪腐现象就随之而来了。我们之所以难以查到以前的贪官记载，是因为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把很多典籍都给烧掉了，所以羊舌鲋这只苍蝇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史籍中的第一条大老虎。

早在《夏书》中就有“昏、墨、贼，杀”的记载了，只可惜这篇《夏书》已遭秦火焚烧，与之有关的“贪墨”案例就无从谈起了，我常常想，要不是司马迁在《史记》、左丘明在《左传》中说到《夏书》，人们还以为我国上古时代没有贪官，都清清白白哩。

先有贪腐，后有惩治贪腐的刑罚，这符合唯物主义的辩证法，所谓“昏、墨、贼”，皆为罪名，“杀”才是刑罚。也就是说，在这个惩治“昏、墨、贼”的刑罚“杀”出台以前，就有贪腐之事产生了，这应该是毋庸置疑的。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墨”，就是贪腐，它已不同于虞舜时期“墨、劓、剕、宫、大辟”之五刑中的“墨”，五刑中的“墨”是刑罚，《夏书》“昏、墨、贼，杀”中的“墨”是罪名，它就是今天的贪贿，这一点，我们从左丘明对“墨”的解释中，已经能非常清楚地看得出来，“贪以败官为墨”，“墨”就是今天的贪墨、贪污。

闲话少说，回头再看看羊舌鲋叔鱼，这个被哥哥叔向以“举贤不避亲”推荐的“摄（代理）司马”“摄（代理）理”，没有哥哥想象得那么争气，没有多久就被人杀害了，而杀害他的原因正是他的贪赃枉法。这让当哥哥的“举贤不避亲”没有传为佳话，倒成了“举亲而不贤”的遗憾，让用错人带来的教训风风火火地流传了千载。

据《左传·昭公十三年》记载：“七月丙寅，（晋国）治兵于邾南，甲车四千乘，羊舌鲋摄司马，遂合诸侯于平丘。”晋国这次陈兵，本来是向其他小诸侯国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是一次外交上的取向。没想到羊舌鲋会借这个机会索贿，纵容军中小卒在卫国境内闹事。“次于卫地，叔鲋求货于卫，淫刍荛者。卫人使屠伯馈叔向羹，与一箧锦……”

面对卫国使者送来的礼物，哥哥叔向好生为难。要知道境外军演的用意，是要慑服诸侯，如今弟弟叔鱼竟驱纵部下骚扰邻国百姓，搞不好会传出晋国暴虐的恶名，影响晋国的外交形象，于是决定将弟弟叔鱼推出，让卫国明白叔鱼的恶行不代表晋国，只属于叔鱼的个人行为。“叔向受羹反锦，曰：‘晋有羊舌鲋者，渎货无厌，亦将及矣。’”接到锦的叔鱼没等卫国派去的使臣退出堂上，就令手下士卒停止了恶行，“未退，而禁之。”叔鱼的贪心让卫国不言自明了。

叔鱼这个新上任的代理官，此次索贿受贿，创出了中国自《夏书》定贪墨罪以来，进入史料的第一个案例，也算是青史留名了。人家说，贪得无厌，这话一点也不假。如果此次之后叔鱼收手，就不会再创两个史上第一，更不会为财色而丢了区区小命。

紧接着的昭公十四年，叔鱼就再接再厉，一举夺下了执法者受贿和色情受贿两个史上第一，成了后世执法者受贿和色情受贿者的祖师爷。

据《左传·昭公十四年》记载：“晋邢侯与雍子争鄐田，久而无成。士景伯如楚，叔鱼摄理，韩宣子命断旧狱，罪在雍子。”一个旧案，人家首席法官士景伯不在家，让你代理两天，你竟徇私枉法，让本来有罪的雍子逍遥法外，而治了本来没有罪的邢侯。没想到人家邢侯也不是好惹的，在朝堂之上不但杀了雍子，还手起刀落，让叔鱼也身首异处，也让哥哥叔向那句“亦将及矣”的断言一语成谶。

叔鱼的徇私枉法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原来自知有罪的雍子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进行色诱，对代理法官叔鱼使用了美人计，让叔鱼见色忘义，枉法断案，最终酿成了这场惨剧。“雍子纳其女于叔鱼，叔鱼蔽罪邢侯。邢侯怒，杀叔鱼与雍子于朝。”

人虽然死了，这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叔鱼是你这个哥哥叔向推荐的，你看看这事咋办吧。“宣子问其罪于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雍子自知其罪而赂以买直，鲋也鬻狱，刑侯专杀，其罪一也。己恶而掠美为昏，贪以败官为墨，杀人不忌为贼。《夏书》曰：昏、墨、贼，杀。皋陶之刑也。请从之。’乃施邢侯而尸雍子与叔鱼于市。”叔鱼在死后被追认为贪官，与行贿者和杀人者一同曝尸街头，真是罪有应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