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光慧

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太阳就像被拉长的皮筋，斜斜地铺在地上，秋风中己经开始夹杂着丝丝的凉意，树上的叶子也渐渐变得五颜六色起来：有的树叶还是绿色的，被打上了许多褐色的斑点，就像宣纸上点下的墨韵，悄无声息地绘画着秋天的诗意；有的已经发黄，就像一片片金色的薄片挂满了枝头，侧耳倾听，仿佛还能听到清脆悦耳的声音；还有那些红色的，像用朱砂漂过，映着明朗的日光，玲珑剔透，娇艳无比。树下也渐渐落满了树叶，还有黄色、白色的小花，像散落在地毯上的星星。

一只白色的山羊翘着长长的胡须，在树下津津有味地吃着树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两只羔羊像顽皮的孩子，一会儿互相抵着脑袋，一会儿蹦跳着嬉闹追逐，一会又温顺地啃着草皮，欢快的“咩咩”声洒了一地。

母亲拿着一个竹制的耙子，朝着地上的树叶呼啦呼啦地搂起来，一会儿就聚成了一堆，然后再把它们塞进麻袋。树叶很是凌乱，母亲提着麻袋踩了又踩，塞了又塞，把它们装得圆圆滚滚、鼓鼓囊囊的。我们找来一根长长的铁丝，磨出一个锋利的尖儿，刺进散乱的树叶里，一会儿就攒了满满的一串，像一个沉甸甸的钱串儿。

这些不起眼的树叶儿又香又甜，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这是我们饲养山羊和兔子的饲料，随手丢过去一些，一整天里都不需要再给它们投食；干透的树叶也富含油性，起火快，火焰旺，可以做我们取暖做饭时的引火柴，特别是在烙煎饼的时候，往炉膛里撒上一把，火苗“腾”地就燃烧了起来。树叶火势均匀，烧过的白灰还会闪烁着火星，烙出的煎饼厚薄均匀，不煳不生，酥脆香甜，散发着小麦和柴草浓浓的味道儿。

捡累了，我们就在梨园里跑来跑去，看看有没有落下的梨子。每年采摘果实的时候，总有一些梨子因为个头太小或者品相太差，被留在了树上，或者掉下来埋进树叶里。现在，这些梨子已经彻底熟透了，金灿灿的果皮里透出太阳的色泽，透过薄薄的果皮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儿。咬开薄薄的果皮，果肉晶莹剔透，用力一捏，就挤出浓浓的梨汁，吃起来更是甘甜酥脆，清凉爽口，满嘴里的都是秋天最浓的味道。

有时候，我们会在地上挖一个小坑，用土块垒出一个大大的土窑，在里面燃起树叶和树枝。火苗呼呼地舔着泥土，冒出的白烟袅袅升起，周围很快就弥漫起烟火和泥土的气息儿。土窑就像一个透着孔的灯笼，一会就被烧得通红。找来红薯放进窑中，再挖一些新鲜的泥土把它们埋起来。小半天的工夫，再挖开土窑，被焐熟的地瓜躺在里面，黑乎乎的、软糯糯的，鲜香的味道里掺杂着泥土的香味儿，吃起来格外解馋。

夜幕降临了，母亲用扁担挑着圆滚滚的麻袋走在前面，我扛着竹耙跟在后面，那只老山羊不紧不慢地踱着方步，而那两只蹦蹦跳跳的小羊儿，就像天上飘荡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