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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严:迷失千年的鲁班故里“公输村”考察记实
来源:上善传媒  日期:2024-03-06  浏览量:  栏目:善城春秋

“公输村”顾名思义是复姓公输家族的聚居村庄。《中国姓名史》(武汉大学出版社)记载:“现今汉民族3000多个姓氏中复姓只有250多个,约占百分之八。古往今来复姓的名人如群星璀璨,他们中有能工巧匠、建筑行业身为祖师的公输般(鲁班)”被排列在第二名。山东省滕州市东郭镇有-个名为小李家堂门的村庄,全村1100多人中,公姓家族就有800多人。近十年来,滕州籍著名学者颜锡扬对这个村作过考察,考察文章刊登于《滕州日报》。传说公输村古代位于漷水之滨,因被洪水淹没,村民向北奋(岗)上迁徙,建新村时又因靠近李家堂门而得名小李家堂门。并传说公输村是鲁班出生地,复姓公输,后改单姓公。原公输村已无迹可查。2014年《滕州日报》还报道了王中教授也在寻找公输村。他说:“鲁班爷-直处于老家无家的状态”。

2016年3月,国务院第二次全国地名普查领导小组对我国地名文化保护工作作了部署。领导小组副组长、时任民政部长李立国说:“我国地名文化资源内涵丰富,是五千年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领导小组会议精神中提出地名普查不仅要纠正洋地名等不规范地名,还有望恢复-些本来具有历史文化意义的老地名。因为“地名是民族文化遗产。”滕州市政府也专门召开会议作了安排。据此来看,寻踪公输村和追溯公姓家族的渊源,既有历史意义,又有现实价值。

一、从古至今尊称鲁班为师、圣,大家都在关注着他的故里

《孟子•离娄上》 “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墨子•鲁问》:“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汉赵岐注鲁班:“公输子,鲁之巧人也,或以为鲁昭公之子。”自汉开始,鲁班逐渐出现于诗文之中。如: 晋葛洪《抱朴子内篇•辨问》说:“众所不及者,谓之圣,鲁班是机械之圣” 。宋《礼记•集说》 “奇技奇器总谓般也” 。汉民歌《四座且莫宣》:“雕文各异类,离娄自相联。谁能为此器?公输与鲁班。”唐李白《赠从弟冽》诗则云:“……傅说降霖雨,公输造云梯。”明朱棣皇帝对建皇宫有功的匠师蒯祥 每每称”蒯鲁班” ,清康熙皇帝在《文集》中说:“城郭之固足恃乎?公输之巧可仰而攻也。”等等。世人则尊称鲁班为“百工祖师” 。 

新中国建立后,郭沬若主编的《中国史稿》记载:“春秋战国之际手工业者公输般(鲁班)更以技巧闻名当时”。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全国建筑领域把“鲁班奖”定为优质工程最高奖。国学大师任继愈说:“鲁班是世界级的历史文化巨人。”季羡林为滕州题辞“墨子鲁班,善国双圣”,并说 “至今我们还在享受着他们的发明成果”。滕州市建了鲁班纪念馆,并与山东建筑大学联合开展了鲁班文化研究。中国科技馆有鲁班的智慧巧迹,上海世博会高悬鲁班锁。 2014年10月,国务院总理李克强把“鲁班锁”作为国礼送给德国总理默克尔,使鲁班享誉国际舞台。

1999年,国学大师任继愈为滕州市题词“鲁班故里”, 2006年任老又说:“墨子与鲁班是地地道道的老乡。他们的故里在滕州市。”但是鲁班故里究竟在哪里?古来飘忽不定,如明《鲁班经》记“师,讳班,姓公输,鲁之贤胜路东平村人也”就模糊不清。还有的杂记荒诞,如唐《朝野佥载》记,鲁班家在肃州酒泉-带,父亲坐他制作的木鸟飞到苏州,落下来被当地人打死,他还以术令吴国大旱三年来报复。后受贿千钱才免灾。这个说法还曾被有些学者摘要讲于今之讲坛上。从任老题辞至今,滕州市内市外对鲁班故里仍众说纷纭。滕州学者颜锡扬在《鲁班里籍考》文中就归纳有龙山说、鲁寨说、韩桥说、东郭说等。由于鲁班故里虚无缥缈,已影响着他真善美的形象。

二、实地考察漷水之阳公姓家族,《族谱》记载属鲁昭公后裔

去年,笔者收集到2012年《东郭镇志》和东郭镇原调研室主任马西良的考证。《东郭镇志》记:“这里是先秦炎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工匠祖师鲁班故里。”马西良说:“漷水发源于沂蒙凤凰山,穿过古代小邾国、薛国。乾隆十二年,漷水泛滥,冲垮小坞沟村前梁堤坝,改道与梁水汇入荆河史称“漷水窜荆” 。他说:“漷水之阳的公家堂门村,传说是鲁班出生地。复姓公输,后改为单姓公。”经访问又得知东郭镇公成春站长的家就在小李家堂门村,卫生局曾有位书记姓公,家也在东郭。这坚定了笔者去漷水之阳寻踪公姓家族的决心。

2015年8月22日,笔者在家人陪同下到东郭镇小李家堂门村探访。在公成春站长家得知小李家堂门村不仅公姓为-大家族,10年前村支部书记公成金还是老族长。在公成金家座谈时,老族长说:“听老人讲俺村是从南边迁来的。因在李家堂门附近建新村,所以就叫小李家堂门。全村1100多人中,公姓家族800多人。外村人称公家堂门。”老族长还说:“是我负责与东蒙公姓家族联系续的族谱,我的辈份为24代高于他们。”他还把珍藏的《公氏族谱》拿给我看并笑着说:“你是来访鲁班者第-位见到族谱的。”

《公氏族谱》中“序”.“告族人书”中记载:“公姓出于鲁昭公长子公衍的封号公”,家训记载,

“文昭之胄,始荒大东,公族受氏,为国纪纲,分支别派,不出鲁疆”等,并注释:“文昭,为美称鲁昭公,公姓本出贵族昭公子公衍、公为,源于东方鲁国。“为国纪纲”,是说子孙已成国家栋梁。分支别派没有离开山东”。

再次座谈时,该村现任党支部周书记说:“我当支部书记十几年了,以前接待过来俺村考察鲁班的干部和学者,但因我没学过古代历史,不知道鲁班还姓公输,只知道他发明了风箱,所以给来访者也是这样讲的。新老书记都说,公姓在外边工作的不多,文化水平不高。我们看不懂鲁昭公与公衍、公输的历史,希望能用通俗易懂的话解释清楚族谱,使大家懂得-些有关鲁班的历史知识。两次走访座谈,使我见到了已延续2000多年的公氏家族和证明公氏家族身分的《公氏族谱》。同时也体会到,基层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渴求及新的乡愁。

在寻觅公姓家族过程中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偶读《老干部之家》-篇歌颂山东蒙阴战斗英雄公衍进烈士的文章,令笔者怦然心动,后查到蒙阴《公氏族谱》,公衍进的名字、事迹赫然在列。族谱《周鲁世家公衍族姓》记:“公姓古老,发于齐地”,“出蒙阴自姬周,鲁昭公时把王位传给了弟弟姬宋即鲁定公,定公随把鲁昭公的两个儿子衍和为都封公爵,称公衍、公为,其后世子孙就以祖上的爵位“公”作为了姓氏。”族谱是明代公氏家族公鼐(音耐)、公鼒(音之)兄弟同朝为官时修的。这是公姓家族的根,公输复姓之源。它对鲁班公姓家族的存在是-个重要佐证。

三、从经典记载中探索公输般故里的区域方位

鲁班是2500年前的鲁国人,寻觅他的故里,就要依据典史理顺他在鲁国有关区域活动所留下的足迹。

《墨子•鲁问》记,“公输子自鲁南游楚。”《康熙字典》注“鲁班,鲁哀公时巧人” 。《辞源》注:“公输班、公输子、鲁班,鲁之巧人也。或以为鲁昭公之子。”这既告诉我们鲁班是鲁昭公之子,鲁哀公时巧人,又清晰地告诉我们他是从鲁国南部出发去的楚国。而《左传》记:“襄公十九年“鲁取邾田自漷水”,《辞源》注:“取邾田南至滕县南沙河”,邾田即指小邾国之士地。(这可能是小邾国国都东迁的原因。)清康熙《滕县志》记:“小邾国是周封颜友於倪之后才形成的国家,国都倪城建于梁水东岸。古称 倪城傍梁水……鲁昭公在位时,小邾国国王邾穆公曾两次朝鲁。”还记“滕,盖以-邑而包春秋侯国之地者,三矣,县治……为小邾地西南。”而“鲁南”只有小邾地,在今滕州东郭、东沙河、木石、南沙河镇一带和今枣庄市山亭区一部。当时鲁班作为-名工匠,显然是从鲁南他的家乡去的楚国。

再从鲁班被称谓“百工祖师”来看。王献唐先生所著《炎黄氏族文化考》中说:“周族灭商后,遂将邾娄国分而为三,即邾、小邾和滥。”“小邾(郳)在滕县东北至东南一带,今滕县治。”他特别指出:“春秋战国之间,科技最先进的地区首推三邾,因为这里自古就有‘邾娄百工’之乡的称号。”是邾娄百工之乡培育出的“百工祖师”。

在鲁班诸多发明中,典籍关于磨的记载是最为规范的。战国《世本》记:“古,公输般作石硙(音卫);汉《急就篇》记:“鲁班作硙”;宋《太平御览》记:“磨,公输般作”。《康熙字典》、《辞源》释义:“硙,碎物之器,今谓之磨,古公输般作。”据颜锡扬考察,滕州东沙河镇有磨坑古遗址,在吉山以东,今名磨坑村。世代祖居老石匠说,这里是祖师爷公输子开采沙岩石制磨形成的古磨坑,每年的正月初五石匠供奉祖师爷,还讲祖师爷家就住在河北岸岗上公输村。

把以上鲁班活动的踪迹综合-起,从地理方位上不难看出,都把鲁班故里指向古小邾国漷水之阳,今滕州市东郭、东沙河镇一带。

四、厘清鲁国当时的国情,可说明鲁班是在战乱中到小邾国安的家

从历史背景来看,已知“公输班,为鲁昭公之子”,“鲁哀公时巧人。”而《史记•鲁周公世家》记:“襄公三十一年,卒,鲁人立齐归之子稠君,是为昭公,”这说明鲁襄公是鲁班的祖父。

襄公在位期间,《左传》记有三件大事与鲁班去小邾国安家有关。

1、襄公十一年,三桓氏将宫室军队-分为三,各领-军;宫室大权被瓜分,祸起萧墙。昭公25年以季氏为首的三桓军队共伐昭公,“公遂奔齐晋……三十二年,卒于乾侯”。 季氏又拒立太子衍,而“立昭公弟宋为君,是为定公”。 定公即位之初正是鲁班出生之时。

2、襄公十九年,“鲁取邾田自漷水”,后成为鲁班安家之地。

3、襄公二十九年,吴国派季札到鲁国观看乐舞说,“观止矣!”鲁吴两国因友好而联姻。《鲁班经》记,“师生于定公三年,母吴氏。”《辞源》释义:“鲁昭公娶於吴谓之吴孟子”。《左传》记:“鲁昭公夫人本为姬姓,吴国人,因讳同姓通婚不称吴孟姬,而称吴孟子”。《鲁班经》记“师吴氏”即吴孟子,鲁班的母亲。笔者曾对《鲁班经》记“师生于定公三年”有过质疑,因为昭公卒,定公即位,鲁班只能出生于定公初年或次年。后终于在《谷梁传》找到答案,“昭无正终,故无正始。不言即位,丧在外也。先君无正终,则后君无正始也” 。《周鲁世家公衍族姓》中也记:“鲁昭公把王位传给了弟弟姬宋即鲁定公”,显然《鲁班经》作者是为定公避讳“后君无正始”和拒立太子之事。

4、鲁班被安置在小邾国的前后,也正处于鲁国由廉变腐、排斥人才、荒废朝政的百年之间。《左传》记:“襄公五年,季文子卒,家无衣帛之妾,厩无食粟之马,府无金玉,以相三君。君子曰:季文子廉忠矣。”可是,到了季文子之孙季平子为相时,《左传》、《史记》记:“昭公二十五年,他的两位大臣竟然以斗鸡赌博,为了取胜,还弄虚作假-个给鸡羽抹芥粉,-个给鸡安金爪。季平子被斗败而产生纠纷不服判处,怒率三军伐公,才发生昭公卒于乾侯的悲剧。还记,“定公五年,桓子卿大夫受齐女好80人、文马30驷,三日不理朝政。孔子离鲁。”“十五年定公卒,子将立是为哀公。”这时,孔子弟子冉求为鲁哀公卿季康子家臣,孔子以冉求不能改季氏从善,多敛赋粟,故欲使弟子鸣鼓,以声其罪。”由此看,季氏掌控宫室大权,鲁国日趋腐败衰微,到哀公子宁立为悼公时,“鲁如小侯,卑于三桓之家” 。鲁班时年40多岁,后去了楚国。

由此可知,鲁班是在鲁国宫室大权旁落,由廉变腐,由兴转衰,公卿交战,父亲败亡的境遇下,随母亲被安置在小邾国,并从此长居于漷水之滨的。

五、鲁班复姓公输的渊源与《公氏族谱》对照,证实现在公姓家族是鲁班的后裔

鲁班,复姓公输是周鲁宗法分封制度所致。周,乃地名,周文王姓姬名昌,姬为姬水。后武王灭纣建立周王朝。周公旦辅佐成王有功,让子伯禽封于鲁之曲阜为鲁国。按周朝之法规,诸侯应由嫡长子继承君位,以封国为姓。庶子、卿大夫可以受封的邑名、官名,或以祖先的字或谥号为氏(姓),也可以伯、仲、叔、季为氏姓。后世国君皆以国为姓,而国君之庶子大部则分适各地,依规以邑名、官名和孟(仲)、叔、季为姓氏,所居之地也分别成为他们子孙的故居。

鲁班出生于定公初年,定公即位后随封衍与为公爵,当时衍与为均已居齐,后迁蒙阴,其子孙就以爵位“公”分别复姓公衍、公为。鲁班刚刚出生,依照周规不能随父“以国为姓”,只有随长兄公衍封号“公”复姓公输。昭公还有一子名公叔禺。据《礼记•战于郎》记:齐鲁交战于鲁之属国郁郎国(即滕州市滨湖郁郎村一带),公叔禺出现在战场上。王力主编《古代汉语》注:“公叔禺为鲁昭公之子”。 这样已知鲁班有三位兄长,公衍、公为、公叔皆为复姓。据史料记载,公为已先逝,公叔下落不明。

古代“姓”是具有共同血缘关系族属所共有的符号标志,氏族姓氏又和聚居之地密不可分。《礼记•檀弓上》记:“季康子之母死,公输若方小,敛,般请以机封” 。《墨子闲诂》郑注和《太平御览》注:“般、若之族多技巧者。”这说明那时鲁班已40岁左右,般、若是以家族成员身分参加季康子母亲葬礼的。那时公输家族就已形成。

公姓家族和《公氏族谱》的出现,成为鲁班故里在小邾国漷水之滨的又-个有力有据的佐证。如果再与笔者几年来从经典中摭拾的记载融合一起分析,可以看出不仅他的年龄辈份、宗族成员、姓氏渊源,与鲁国历史事件相互对照都基本吻合,而且从家族繁衍生息的区域、鲁班游楚的起点方位来看也符合鲁国、滕国、小邾国的地理演变,公输村已跃然其中。这是经典、传说与族谱在历史上的默契,这是让人敬畏的典籍的魅力,这是中华优秀传统地名文化的宝贵遗产。

但是,由于漷水之滨的公姓家族长期过着田园生活,没出过翰墨书香、官宦名门,而现在居住的村庄又是因洪灾从外地迁来新建,而起名为小李家堂门,所以长期未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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