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薇

一直像失魂的机器在工作和家庭中生活，感觉迟早部分零部件要停摆。为了自我拯救，我想接触一些有趣的灵魂，当然这就包括李银河口中的王小波。在一个万籁俱寂、孩子都睡熟的夜晚悄悄捧起了《黄金时代》，又在一个鸟语花香的清晨颤颤巍巍地翻开了《白银时代》。细细通读后，望着窗外的世界突觉天地倒转，也在拷问灵魂：世界真是肉眼看到的俨然有序的样子吗？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暗半明的云。”二十岁对于一个“存不存在没有多大关系。假如没有人来找我，我在附近种点玉米，可以永远不出来的人”就是黄金时代，痞里痞气的王二不怕已婚妇女吐沫星子上杀来的刀剑、无视上层的权势威逼、直面人间荒唐的批斗，在一次次敦实“伟大的友谊”中帮助陈清扬把“破鞋”的名声做实了。远离秩序的山上的草屋成了世外桃源，月色朦胧，晚风温柔，魅力无穷。道德失序和个人真实间的关系，隐藏在故事风雨的冰山之后。“人活着世界上，快乐和痛苦本就分不清，我只求货真价实。”

在《白银时代》中，一个时常“发呆”的人在真实地思考：你过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生活就像注射，一个人的生活可能会从二十岁的静脉注射到三十三岁越来越浅的肌肉注射、皮下注射。十年前，每天都在穿同一件衣服、同一双鞋子、上着同样内容的“热力学”课，女老师总在重复：你一定要记住，将来的世界是银子的世界。白花花的，每一块碎银子都长得一模一样。课下，男同学和她在狭小的宿舍隐秘地恋爱，过真正的生活。男同学长到了三十三岁，印证了老师当年那句“白银时代”的话。和女老师一样为了宿舍工资，每天穿着衬衣长裤上班。职业是写小说，最具有创造力的工作，也被“枪毙”得一塌糊涂。最贴近人性的真实情节，都被批注：脱离生活。身边的女上司、下属也同样如此千篇一律，甚至没有了名字。“生活是天籁，需要精心凝听。”凝听心跳声，凝视一个人真正的形象，也凝视自己的内心。所以在小说的结尾写：我现在在公司里除了“生活”无事可做，所以只能重返大学二年级的热力学教室，打算在那里重新爱上老师……

王小波老师的作品有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深刻，社会是什么，他人是什么，自己又是什么？遵从自己、遵从深刻，哪怕受到伤害，也是真正活过。这让我想起了黄灿然的一首诗《静水深流》：我认识一个人，他十九岁时深爱过、在三个月里深爱过一个女人，但那是一种不可能的爱，一种一日天堂十日地狱的爱。从此他浪迹天涯，在所到之处呆上几个月，没有再爱过别的女人……他觉得他这一生只活过三个月，它像一个漩涡，而别的日子像开阔的水域围绕着那漩涡流动，被那漩涡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