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峰
我与《滕州日报》有故事吗?有故事。我们之间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有一段让我有清醒认知自我的难忘回忆!
那是17年前。曾经我很幸运,刚刚踏出师范学校的大门便找到了接纳我的学校,初为人师的我,觉得世界很大,我的能力不止教学,人生还有很多很多未知的美好。于是任教不到2年,因与学生的一言不合,我毅然决然地从学校辞职。世界那么大,还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何必为了碎银几两受那窝囊气,我佩服着自己的潇洒,畅想着自己的美好未来。
还好,辞职没几天便看到《滕州日报》广告部招聘业务员,这要比当老师轻松多了。“我大学的时候做过“海尔”电视的促销员,有丰富的销售经验,我做过两年老师,懂得如何跟家长和学生沟通。”我向广告部的颜主任侃侃而谈,认为自己一定会在这个舞台上大放光彩。
做电视销售是等顾客上门,但是,广告业务员却是要自己出门找顾客。那时,正值寒冬腊月,我骑着我姨给我买的一辆二手自行车一个人穿梭在大街小巷。我拿着我那张没有任何含金量的名片,一家家敲门,一家家拜访,然而,每一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态度好的老板会客气地给我聊几句,好声说小姑娘我们暂时不需要,而态度不好的老板则会不耐烦地请我离开,别打扰他们做生意,但更多的时候,是业务不精沟通能力不强的我面对老板们的提问变得词穷,穷到无言以对。业务不精,我努力去学,但是我仍然成为不了“生意不成交情在”的“社牛”,只有一天一天的失望与失败。我跑了一个月,被拒绝了一个月,业绩为零,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那个有风的冬天真冷,冷到心里都是空荡荡的,冰凉凉的。那一年,我第一次读懂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句话,那一年,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明明很努力了,但还是很徒劳的绝望。
一位好心的老业务员告诉我,跑业务不是你这么跑的,首先要找准目标客户,你要看看能登上咱报纸都是什么样的商家,哪能像你这样瞎跑也。我纵然愚钝,又哪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只是我离开父母,一个人奋斗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没什么人脉,没有人引荐,我又有何勇气去敲响那些大客户的门,谁又肯去浪费时间和一个黄毛丫头谈业务。
一次次的出行,一次次的失望,每每被商家拒绝,我都会怀念曾经在讲堂上神采飞扬的自己,怀念那一张张稚气的、可爱的、调皮的笑脸,想起那一声声“老师好”,想起课堂上那些妙语连珠的碰撞,甚至连课堂上那些恶意的捣乱想起来也是心里一暖,即使那一刻我在逆风而行,冷风使劲地撕扯着我的衣角,也忍不住会心一笑,当然也是自嘲一笑。我是多么羡慕曾经的自己,也是多么看不起曾经的自己,青春是用来努力的,不是用来自傲的。是的,我很想回去,很想放弃自己徒劳的努力,可是,我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永不言弃,不要半途而废,如今我,一单未成,又怎能灰溜溜地离开?又怎么面对那个轻狂自大的自己?
我继续坚持着,领着微薄的基本工资风雨兼程地坚持着,我以为我可以,可是——一天中午,我去我姨家蹭饭吃,明明已经把自行车搬到家门前了,可是小偷也没有放过我,二手自行车被顺走了。那一刻,我再也没有忍住,哭得稀里哗啦,那一刻,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坚持的理由了。
终于,我重回了学校,重回了阔别半年之久的课堂。新的学校让我带初三,那一刻,我是害怕的,我只有初一教学经验,深知自己不能胜任初三的毕业工作,可是,人生从来都不是一道简单选择题,我如若不接任,面对的将是又一次失业。迫于生计,我硬着头皮答应了。清楚记得,面对学生的前一天晚上,我紧张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对班的老教师一遍遍安慰我鼓励我,给我想了各种壮胆的方法。可当我终于鼓起勇气站上讲台,面对台下一个个身高与我齐平的陌生的大孩子,我以为我会打怯,我以为我会退缩,我以为我会词不达意,可是,我却没有一点点陌生的感觉,真的是毫无违和感,好像我从没有离开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刻我内心有多平和,是的,平和,是一种内心富足的平和,是一种自我肯定的平和。那一刻,我知道我站在了自己的舞台上,那一刻,我知道我的自信回来了。曾经,老教师教我那些壮胆的话我背得滚瓜烂熟,可张嘴的那一刻,出来的却是我心底的声音,没有准备,却思路清晰,通顺流畅,和做业务的词穷语塞判若两人,也许,只因为这是我的主场。
在滕州日报社工作的那段日子,是我最苦的日子,是我最狼狈的日子,也是我最感谢的那段时光。是那段时光,让我知道,这世间职业有千万种,成功的人有千千万,但是有一种成功叫找到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是那段时光,让我懂得,有一种退叫做进,如若一味地坚持下去,不一定没有结果,但是不一定有今天这般心境平和充实安定。
今天,我还是一名普通老师,虽然没有功成名就,但是,有我喜欢的工作,有喜欢我的课的学生,有一份内心富足与安定,我觉得这就是幸福。这一切,都要感谢《滕州日报》,感谢在我张扬的青春时,遇到了她,她让我认识了自己,找到了自己。
也是从那时起,我养成了看《滕州日报》的习惯,虽然,我总是不自觉地先看广告版,但是没有失落与惭愧,因为她总是提醒着我,你不是超人,你不用在每一个领域发光发热,世界那么大,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只要做最好的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