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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公房
来源:上善传媒  日期:2023-08-09  浏览量:  栏目:荆泉

作者:马润涛


一日从前进桥走过,到了桥南头,我不由地向西边望了一眼,印象中那一排低矮破旧的平房还在。那里曾经是我居住过四年多的地方,而今一切早已成为过往,那里变成了环河路。


沧海桑田。这才过去多少年呀?曾经的一切却早已无踪可觅、无迹可寻了。这儿原来有一排六间的矮平房,听人说,在我家搬来的前两年,这儿还是县委门市部存放杂物的仓库,后来改造成了简易的住房。在我家搬来之前,这里已经有了一家住户,就是原来的县委老传达冀大爷家。他家住在最东面的两间,我家搬过来后和他家紧邻,住在他家西边两间。


我家搬到这儿,应该是我进城结婚之后第二次搬家。先前因为我属于“一头沉”的干部,按规定只能安排一间住房。搬到这儿后虽一间变成了两间,但代价是好房换了孬房。其实这处房子的面积,比先前我住的房子也就大十多平米,总共不到四十平方。人是最贪婪的,但有时又是最容易满足的。这次多出十多平米的房子,自己有时又感到很满足。说来这也是我家住的最后一处公房,因为之后市里就搞了房改。


我家搬过来时,除了老冀家有院落、独门独户外,其他几间房都是毛坯房,站在路边看,可以一览无余。房前几步远是一条东西路,房后紧靠着小清河,东面几步远就是前进桥和新兴路。由此可见,这儿与周围都不搭界儿,既不安全,也不安静。


不久,就发生了一件事情。一天早晨,我起床后去开房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喊邻居帮忙,是冀大娘听到喊声过来给开的门,原来房门已被人用弯勾的铁条别住了门鼻子。妻子遂检查院子里的东西,这才发现放在灶边的盐罐子不见了。唉!好可怜的小偷呀,见我家房外没东西可偷,竟然把盛盐的瓷罐子给顺走了。听人说,小偷出来偷东西是不能空着手回去的,我想他之所以拿走盐罐子,大概也是怕犯忌吧!


怎么会被盯上呢?难道我们得罪了什么人?妻子想得脑仁疼,后来终于想起一件事情。不久前有一个小偷偷了冀大娘家养的一只鸡,是妻子看见后喊了几嗓子,才硬是让跑到桥头的小偷把本已到手的鸡又给丢下了。难道是那个小毛贼想报复我家?想我们住在这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即便发现有人报复我们,也没有地方可以求助呀。为此我和妻子越想越害怕,唯恐那个小偷再惦记着,每天晚上休息前都把门窗重新检查一遍,临睡前还在房里特备下一锨一镰,以备不时之需。


亡羊补牢。事情过后我和妻子商量,想像冀大爷家那样,给院子打一道围墙。虽然知道有一句老话讲,墙高万丈,只挡不来之人。但我和妻子依然决定砌墙,即使挡不住想来之人,也比大敞着好。


没钱买砖就自己动手,妻子从附近捡来废弃的碎砖头。没水泥,就从房后面空地上挖来土和成泥。然后找了两个小工,垒起了一道简易的院墙。院墙垒成后,妻子又从别处找来一扇被人丢弃的大门安上,至此算是大功告成。


有了院墙后,在这个新家,我接待的第一拨客人,就是我的校友孟昭泰兄,及和他一起来的甘同庆兄。他们来是有名堂的,美其名曰为我家温锅。那让我颇为感动,想自己身处这般,竟然还有朋友对我不弃不离,乐意光顾我这简陋的寒舍。席间乘着酒兴,昭泰兄对我说,润涛呀,我看你房里还缺少一样东西,找人写幅字吧,就写刘禹锡的《陋室铭》。后来我按照泰兄的话做了,一幅《陋室铭》一直挂到房子拆迁,本想留下来作个纪念,但遗憾的是,由于墙壁长时间受潮,条幅从墙上取下来就烂了。


接下来到这个新家的是我父亲。说句让我内疚的话,我自从结婚有了孩子后,回老家看望父亲的次数就越来越少。有时父亲想我和孩子,他老人家就自己乘公交车来城。那天早晨我起得比较早,一开门就发现父亲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水泥台上,一双慈祥的眼睛正盯着我家大门呢。父亲见我开门面呈喜色,还没等我招呼他,就抢先招呼我说:“起来了。”我一面“嗯”着,一面疑惑地想问父亲怎么来得这么早?可父亲像是猜到了我后面想说的话,没等我问就告诉我说:“我是昨儿下午坐最晚一班车来的,来到看天色不早,又觉着你住得挤巴,就到澡堂子住了一宿。”


听了父亲的话,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眼泪差点流出来,随之心也隐隐作疼。唉,都是儿子没用呀,害得父亲到家了还在外面住了一宿。我知道我那处处都为别人着想的父亲,从来都不愿意麻烦别人的父亲,他这是在体谅儿子的难处呢。


说心里话,自从搬到这简陋的房子里,心里时不时有一种委屈感浮上心头,也怕老家亲戚、同学来,或者朋友探访,觉着那样自己会很没面子,因为当时在乡亲眼里,我大小也是个县直机关的干部,怎么住得还不如乡下人住得好?不过,时间最终还是抹去了我心中的不平。想自己一个农民的儿子,无依无靠的,有什么资格与人攀比?从此,自己的心境和心态也变得平和起来。其实任何事物都有两重性,有失就有得。对我来说,偏安一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我的印象里,我家搬过来不久就遭遇了一场大雨。最先发现房子漏雨的是妻子,不过已经有些晚了,因为床头已经洇湿了一片。我拿一个脸盆去接水,猛然又发现另一处也漏了雨。再仔细观察屋顶,有一个地方还透着明呢。就在我们忙着接水时,有一只青蛙竟然无所顾忌地跳进房里来,瞪着两只大眼睛瞧热闹,吓得女儿直往我身后躲藏。那场大雨下了半天一夜,闹得我们一宿都没能睡好觉。后来天晴了,但房里的地面却一直湿着,原因是这里地势低洼,一进入汛期,水泥地上常湿漉漉的,不到秋高气爽的日子根本干不了。


安家之后,发现房子后面有一片荒地,于是妻子开垦后在上面种了辣椒、茄子、白菜、葱、方瓜等蔬菜和瓜果。妻子是一个勤快人,当年种的磨盘方瓜就结了很多,一个一个像洗脸盆似的,常引得过往的行人驻足观赏。妻子从乡下移栽的两棵樱桃树,也相继开花结了果。虽然刚开始结得不多,却让我们看到了希望、有了憧憬。


住在桥头那几年,也是我和妻子、孩子一家团聚的日子。之前妻子带着大女儿在冯卯乡工作生活,1985年春天才进的城,而我已于当年秋天上了枣庄师专,当时一家人也是聚少离多。在我入学的当年秋天,我的二女儿出生了。1987年我于师专毕业,才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团聚。现在想想,尽管那段日子过得很清贫窘迫,但经过妻子的精心打理,却感到生活得很充实和温馨。当时大女儿已经上了小学三年级,有一次她把一篇作文拿给我看,作文题目我虽忘记了,却记得女儿在作文中写到房后面菜园里种的西红柿,她形容西红柿像节日悬挂的红灯笼。女儿的作文不仅给我带来了惊喜,而且还给我们家带来了欢乐和希望。


我家自桥头搬到市委北宿舍之后,几年后又搬了两次家,从后来两次搬家来看,每次都有质的飞跃,也算是吃着甘蔗爬楼梯——节节甜,步步高吧!一方面是矮房蜗居,换成了宽敞明亮的楼房;再就是使用面积也越来越大。眼下我们家住的楼房已达到一百五十多平方米,而且,环境优美,设施齐全,生活方便。不过,人都有一个恋旧情结。就说我吧,每次从前进桥头路过,我还会不时想起住小平房的那些日子,以及那些年在那儿所经历的一切。必须承认,当时的生存环境和生活条件虽然差了点,但生活的艰辛却更加激励了我的进取精神。有时我想,人呢,不能太安逸,也不能总在矮檐下。同时,作为人,在生活上应该有知足的时候。人年轻时,总是得陇望蜀,有一间房就又盼着换成两间或三间房,住上两室一厅,又想着三室一厅或者四室一厅。然而,到了晚年才知道,这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现在我和妻子都想明白了,眼下所拥有的一切,并不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奋斗得来的,因为自己的获得从来都比付出多得多。因而,每每想到当下的小康生活,常常感叹自己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编辑: 马润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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