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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
来源:上善传媒  日期:2024-02-09  浏览量:  栏目:荆泉

作者:奕铭


对于很多生活在外地的人来说,过年就意味着回家,回家是为了过年。我离开家有30个年头了,即使不算老牌“游子”,对思念家乡、挂牵父母、兄弟以及家人的滋味也体会得够多了。春节对于我是双重的节日:既是回家,又是过年。我所住的县城离家还不足50里,可虽然只有50里,却因为工作和其他的原因不能常回家(这也算“乡愁”的一种吧),但想想也不无庆幸:或许我对过年的感触,注定要比那些长期生活在故乡的人丰富一些。至少,会多了几分憧憬:又可以和阔别的亲友见面了。没有分离的惆怅,又如何知道重逢的欣喜?过年回家,回家过年,不管搭乘什么交通工具,都等于是用行动证明自己是想家的,等于是用身体语言向故乡和故乡的亲友通报:我回来了。


1985年,18岁的我去河南某部服役。四年的警营生活,我只有一次是乘火车回山东过年的,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那时的火车比较慢)。从河南到山东,再从县城到农村,想到离家越来越近了,颇能理解李白朝发白帝城时那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诗意。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归心似箭吧?我靠窗外望火车前行的风景,越看越觉得美。在古代,一定也有许多出远门的书生是坐船还乡的,也像我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吧。不,是我像他们那样眼巴巴地看着,看着越来越近的故乡。古往今来的游子,能扛得住四处漂泊的孤独,全因为觉得身后有个故乡在撑腰。走得再远、再艰难,毕竟还是有家的人,有根的人。


我喜欢坐火车回家过年的感觉,简直像是长江水把我送回家的。我本身就是一只漂流瓶吧?漂了很久,又像被潮水冲回岸上一样。过了新乡,过了郑州,过了菏泽,就是滕县了。整个火车上都是说各地腔调话的人,都是回各地过年的人,过年的喜庆气氛已提前出现在旅途中。或者说,乘客们还没到家,已开始预支过年的喜悦。


那些曾与我同乘一火车的人(也算有缘啊),都在哪里呢?今年还会回家过春节吗?


待我复员,在济南工作。至今仍记得第一年休探亲假,一大早到济南火车站预售点排队购买火车票的情景。售票厅里挤满了人,足足排了好几个小时。当我终于等到属于我的那张车票,觉得那像一张门票,遥远的故乡又向我敞开大门,我可以暂时回到往日的生活空间里取取暖了。


刚工作那几年,囊中羞涩,都是坐硬座回家过年的。那时火车慢,困了只能趴在小桌上睡一会,枕得胳膊都麻了。可春运列车多挤呀,好多乘客只有站票,就在过道上铺张报纸坐下,连座位下面都躺着人。我还有权利觉得苦吗?能有硬座可坐,已够让人羡慕的了。


有一年连硬座都买不到,我也咬咬牙,订了站票。我也在过道上铺张报纸,挤坐在人堆里。毕竟,这趟火车的目的地就是故乡,父母、兄弟们在等我呢,想到这里就不觉得苦了。回到家里,洗个热水澡,吃上妈妈给做的热饭菜,所有的苦与累都忘掉了。可能那年代的生活原本就辛苦,也就不在乎旅途上的这点辛苦了。还因为回家过年是很甜美的诱惑,有一大段美好时光等着自己呢,这大大地抵消了路上的苦与累。想家也是一种力量,使人变得特别能吃苦。


现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如果有人问我:让你再乘那种站票火车,你还愿意回家过年吗?我想我还是愿意的。毕竟,回家过年是所有旅行中最特殊的一种,也是最无法抗拒的诱惑。


还真有过一次,春运期间票实在难买,我只好乘坐大年三十的火车,除夕夜是在火车上过的,到达滕县已是初一上午。可见回家本身比过年还重要。听别人说前些年除夕夜的火车都会给乘客赠送热水饺,那一趟车却没见送,我没吃到,并不觉得遗憾:明天上午就到家了,母亲做了许多比水饺更好吃的菜等我呢。


后来我回到了滕县(现更名为滕州)城里谋生,回家过年次数就增加并方便多了。但我又总像孩童舍不得吃仅剩下的一块巧克力,想把它留给岁末的除夕。年迈的父母在家乡农村,见他们一面坐个客车就可以了,这也是故乡与我的实际距离。每次回去,双亲脸上的皱纹都增添不少,是我匆促于异乡时光飞梭所顾及不到的,便滋生“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惶恐困惑。想到岁月不饶人,见一面是少一面了,车窗外的山光水景便黯然失色,内心长满荒草,回家的欣喜若狂多多少少打点折扣。


现如今,我在上海大都市谋生计。去年回家时,一走出火车站,乡情伴随接客人群中熟悉的方言扑面而来,我的眼镜片便像寒冬进门后接触到热气,雾湿湿的模糊。毕竟家在农村,我需要转乘公共汽车才能抵达,这也正好可以延长对幸福的猜测与品味。


离家门还有几百米远。我就忍不住取出行囊最底层珍藏的钥匙,人在江湖、面目全非,舍弃了许多东西,惟独这是我与老家所保留的惟一信物,也是最后的信物。掌心这枚意义深远的锯齿形金属片重若泰山,使风尘仆仆的我焕然一新。只有这时候,才不再怀疑:抬手间,咔嚓一声,我所热爱的半个世界,以及我所怀念的一种生活,就会在眼前豁然敞开……眨眼,我已安然坐在家中靠阳台的房间,趴在老式八仙桌上埋头吃母亲精心烹饪的家乡名吃“辣子鸡”“辣椒炒肉”以及我最爱吃的“老虎菜”(即咸菜、芫荽和辣椒的凉拌)等风味饭菜,而随身携带的风尘仆仆的行囊,像一个脏兮兮的孤儿被遗弃在门边不显眼的角落。


老家啊,这足以证明我是爱你的:数百里火车的疾驰,再加上五十里客车的颠簸,芳草满天涯,游子的背影越行越远;铁鞋踏破,乡音未改,游子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分钟,掌心里仍然攥紧回家的钥匙,就像在沧桑演变中保留着硕果仅存的那颗赤子之心一样……


四十多年来每年都回家。坐过火车的硬座、硬卧、软卧、客车……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并不重要,我还是我,还是那个想家的人,还是那个回家的人。老家也还是老家,在我心目中一点没变。


今年过年回家。车离家越近,我心里越不会感到空落。因为母亲早已做好了满桌的热饭菜等我,给我开门的可能是父母亲或孩子们……家,既让我感到甜蜜,又让我感到神伤。毕竟自己的父母年龄比较大了,为了平息自己的情绪,我在村子头下车,徒步田野自诉些乱七八糟的话语,偶尔还对着远方的田野嘶喊几声。这是惟一的一次:下车后我没有争分夺秒地赶回家里。


我感谢家,是它那广阔的田园和着蓝天白云的辽阔波光帮助我想通了:只要故乡还在,家就还在,家还在等着我,等着我回家,等着我离她更近一些。这才是故乡对游子的意义:即使我有一天不在了,不得不离去或已变成一个灵魂了,灵魂也依然会回家。我不能辜负家的等待,因为我的灵魂与故乡同在。


编辑: 奕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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